發(fā)布時間:2012-11-4 瀏覽次數(shù):4344
卡爾·羅杰斯 著
【原選編者按】卡爾·羅杰斯是心理咨詢、心理治療和人格理論方面的一位大師。他是一個敏銳的治療師,一個杰出的導(dǎo)師,對于知道他的人來說,他是一個好朋友。下面的這個病例表明,他同時也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研究者,一個天才的作家。
《奧克夫人的案例》是一個經(jīng)典的案例研究,它表明了在羅杰斯博士的一系列治療過程中一個咨客的個人成長情況。奧克夫人在治療關(guān)系中體驗到了無條件的積極關(guān)注,這使得她逐步喜歡上了自己,并認識到自己的人格核心是積極的、健康的。通過這個案例,羅杰斯形象地闡述了他關(guān)于心理治療和人格的一些觀點。
遺憾的是,下面這個《羅杰夫人的案例》的文本僅有較短的兩節(jié),由于篇幅有限,更多詳細的部份沒有選入,有關(guān)這些部份的內(nèi)容,讀者可以參考羅杰斯和戴蒙德的《心理治療與人格改變》一書。
治療過程的一個方面可以叫做體驗意知(awareness of experience),或者稱作“體驗的體驗”(the experiencing of experience),這在所有的病例中都是顯而易見的。在這兒我把它稱之為自我體驗(the experiencing of the self),盡管這個說法并不確切。一個咨客與咨客中心治療師(即使用咨客中心療法的治療師)建立起治療關(guān)系,在這種治療關(guān)系的安全氛圍中,在對自我沒有任何實際的或隱含的威脅的情況下,這個咨客就能夠讓他自己去檢視他的體驗的各個方面,就象他實際感受到這體驗的諸方面一樣,就象他通過自己的感覺器官和內(nèi)在裝置(visceral equipment)領(lǐng)會了這體驗的諸方面一樣,而不是歪曲它們?nèi)ミm應(yīng)自我現(xiàn)有的觀念。很多這類情形表明,自我所擁有的觀念和不能以普通的方式去完整地體驗此觀念,這兩者之間存在著尖銳的矛盾,但在這種安全的治療關(guān)系中,這個觀念可以通過沒有歪曲的體驗逐步達到意知(awareness)層面。由此來看,體驗的各個方面通常以概括的方式表達出來,比如:“我就是如此這般,但我體驗到的一些感受卻與我的這個樣子不一樣”;“我愛我的父母,但我有時會體驗到一些對他們莫名其妙的恨”;“我真的不行,但有的時候我又好像感到我比別的任何人更行”。因而,這類表述方式首先表達的是:“我的自我和我的體驗的一個部分是不同的。”接下來,這種表述變成了一種假定性的模式:“也許我是許多個不同的自我,或者,也許我的自我包含有太多的我曾經(jīng)夢想過的矛盾”。再接下來就變成了這樣的模式:“我確信我不可能是我所體驗到的某一個樣子——那太矛盾了——但現(xiàn)在我開始相信我的所有體驗都可以是我。”
也許心理治療的這一方面的實質(zhì)可以從《奧克夫人的案例》的兩段摘錄中得到說明。奧克夫人是一個家庭婦女 ,快40歲時,她開始去做治療,因為她在婚姻及家庭關(guān)系方面發(fā)生了困難。與其他很多咨客不同的是,奧克夫人感到在她自身內(nèi)部有一個持續(xù)不斷的過程,她對這個過程抱有一種強烈而自發(fā)的興趣,在她的訪談記錄中保留了大量的材料,從她自己所處的整個基本情形,直到她對所發(fā)生的事情的理解都有記錄。她傾向于在談話中表達隱含的意思,而不是象有些咨客那樣把這些意思直接用語言表達出來。出于這個原因,本文的大量摘錄都是從這個案例中沿用過來的。
在第五次治療開始不久出現(xiàn)了一些材料,這些材料描述了我們已經(jīng)討論過的體驗意知。
咨 客:所有東西都顯得很模糊。你知道,我腦子里一直有一個觀念,那就 是,整個過程對我來說就象是在做一個字謎游戲。我現(xiàn)在好象是在檢視自己身上的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實際上并沒有太大的意義。大概是因為應(yīng)付這些東西,我現(xiàn)在甚至開始想到一種模式。這個模式總是擺在我的面前。這對我來說是很有趣的事,因為我實際上并不喜歡做字謎游戲。這些東西總是在刺激我。但那只是我的感受。我的意思是說,我抓取很少的一些片段(整個談話過程中她都在做手勢來說明她所說的話的意思),我是想說,除非感覺到不把這些東西看成某種模式就能輕而易舉地對付它們,否則這種做法是毫無意 義的,但從治療接觸中我大概感覺到,這種情形將會與治療中的某些方面相符合。
治療師:此時此刻,那只是一個過程。在你的內(nèi)心有某些不同的片段,你隱約地感到這些片段大概會與某些方面相符合,對于這些不同的片段,你只是 獲得了一種感覺(feel),你只是了解了它們的外表和構(gòu)形(configuration)。 但更多應(yīng)該注意的是:“這種感覺象什么?它的結(jié)構(gòu)(texture)是什么?”
咨 客:是的。這種感覺中幾乎總有一些身體方面的東西 。一種,一種——
治療師:不用手勢你就無法很好地描述這種感受。一種真實的,幾乎是一種感官的、激起人美感的感受——
咨 客:對。這還是,是一種很客觀地存在著的感受,而我還從未如此接近我自己。
治療師:幾乎在同一時候,你疏遠你自己、注視你自己,但不知何故卻又更接近你自己,這種方式比起——
咨 客:呣。在好幾個月中,我一開始并沒有去考慮我的問題。我其實不是沒有考慮,我是沒有著手去處理這些問題。
治療師:我的印象是,你根本沒有坐下來去處理“我的問題”。完全不是那種感受。
咨 客:對。對。我想我真正的意思是,我沒有坐下來把這個難題理理清楚,象一個什么東西,我已經(jīng)看到這個畫面了。那或許就是,那或許就是我真 的從這種感受的過程中得到了快樂。或者我真的在學(xué)會某種東西。
治療師:至少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你達到了一個距離最近的目標,這個目標是“在”那里的東西,而不是因為你在這么做所以你看到了一個畫面,但真正熟悉了每一個片段的確是一件,一件令人感到滿意的事。那是——
咨 客:就是那樣的。就是那樣的。它還變得有幾分美感,讓人觸動。這太有趣了。我相信,有時并不完全都是愉快的,但是——
治療師:一種很不一樣的體驗。
咨 客:是的。完全正確。
這段摘錄清楚地表明,材料中所包含的東西進入了意知(awareness),對于這些材料,咨客并沒有試圖將其作為她的那個自我(self)的部份來占有,也沒有在意識(consciousness)中參照其它已經(jīng)占有的材料來加以敘述。說得盡可能準確一點,這是一種意知,意知的對象是一個很寬的體驗范圍,而在這一時刻,咨客并沒有去考慮這些材料與自我的聯(lián)系。后面可以看到,被體驗到的東西全部都會變成自我的一個部份。因此,這個部份的標題被定為“潛在自我的體驗”(The Experiencing of the Potential Self)。
第6次訪談表達了這樣一個事實,即這是一種新的、不同于尋常的體驗方式,在表達過程中,咨客的語言上有些混亂,但情感是清晰的。
咨 客:唔,這段時間我盡力去想,唔,我一直像是在唱一首歌,F(xiàn)在那聽起來很含糊,唔——不是真的在唱——是一支沒有任何音樂的歌。大概是出 現(xiàn)了一種詩一樣的東西。我喜歡這種念頭,我的意思是說,它只是對我 顯現(xiàn),而不摻雜任何由他物而起的東西。接著,它變成了其他的感覺。 嗯,我像是發(fā)現(xiàn)我在問我自己:病人就是這個樣子嗎?我只用語言有可 能表達清楚嗎?何況有時我還會或多或少陶醉在我自己的絮絮叨叨的說 話方式中。然后,唔,接下來,還有,嗯,我在占用你的時間嗎?然后, 一個疑問接著一個疑問。這樣,另外的某種東西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唔, 它從何而來,我不知道,要去思考簡直茫無頭緒。一個想法沖擊著我: 我們正在做很多事情,唔,當(dāng)盲人學(xué)會了布萊葉盲文,學(xué)會了用他們的 手指去閱讀,我們并沒有不知所措,我們并沒有去懷疑,或者去關(guān)心, 或者對此發(fā)生強烈的興趣。我不知道——或許只是有點,全都搞混了。
也許這就是現(xiàn)在我正在體驗的某種東西。
治療師:讓我們來看看是不是能夠把這些感受理出個頭緒。據(jù)我的歸納,你的情形似乎是這樣的:首先一點是你有一種很積極的感受,就象你也許正在 這兒創(chuàng)作一首詩——一支不知何故沒有音樂但卻可能是很有某種創(chuàng)意的 歌,然后,你對此報著很多懷疑。“也許我只是在說一些話,只是在被 我所說的話毀掉,也許那真的全都是些胡扯”。然后,你就有了一種感 覺:也許你正在學(xué)習(xí)一種新的體驗方式,這是一種嶄新的體驗方式,就 象一個盲人用他的指尖感覺到了一些東西,而現(xiàn)在他試著要去感受某些 在這以外的東西。
咨 客:呣,呣。(暫停)……我有時候在想我自己,嗯,也許我們可以探究這一個或者那一個特殊的事件。而這樣一來,不知為什么,當(dāng)我來到這里 時就會有這樣的情形:得不到真實的東西,這看來是錯的。然后,似乎 就有了這一串絮絮叨叨說個不停的話,不知何故,這些話并不是被迫要 說出來的,接著,這種懷疑就偶然間悄悄鉆了進去。嗯,這或許有點象 是在創(chuàng)作音樂的方式……也許這就是我對整個事情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都懷疑的 緣故,因為有時候那并是不出于強迫事情。我真正感到我應(yīng)當(dāng)做的是, 把這個東西理成一個體系。這大概是一樁更艱難的工作,并且——治療師:更進一步的問題是:我用我的一個于事無補的自我(self)在做什么? (停頓)
咨 客:但實際上,我真的喜歡另一種東西,我不知道,那可以叫它作一種令人痛苦的感覺,我的意思是說——我感覺到了一些以前從未感覺到的東 西。我也喜歡這樣。也許那是處理這些東西的一種方式。我現(xiàn)在還不知道。
這里有一個轉(zhuǎn)換(shift),它幾乎出現(xiàn)在任何層次的治療當(dāng)中。它形象地代表了咨客的一種感受,即“我來到這里是為了解決種種問題,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正在體驗我自己。”就這個咨客而言,這種轉(zhuǎn)換大抵伴隨著一種智性化的解釋,那就是:這種感受是錯誤的,但從情感對這一點的認可來看,那么這是“感覺良好。”。
我們可以斷定,這一部份表明,治療過程中所采取的一個基本傾向是,沒有任何約束地去體驗各種真實的感官和內(nèi)在的反應(yīng),而不是把這些感覺與對自我的體驗關(guān)聯(lián)起來。之所以這么做,通常是基于這樣一種看法,即這類材料通常并不屬于自我(self),也不可能在自我(self)當(dāng)中把這些材料條理化。通過這一過程,咨客最終會發(fā)現(xiàn),他能夠作為他所體驗到的東西而存在,并能夠在這種存在中包容各種各樣表面上的矛盾;他能夠越過他的體驗來表達他自身,而不是根據(jù)他的體驗來強加上一個自我(self)的公式,從而否認對那些不符合的要素的意知。
對一種情感關(guān)系的完整體驗
我們最近意識到,治療中的要點之一就是:治療是一種向咨客學(xué)習(xí)的過程,也就是學(xué)習(xí)完全地、坦誠地接納另一個人的積極的感受,而不是害怕這種感受。這種現(xiàn)象不會在每一個病例中都很清楚地顯現(xiàn)出來。在我們治療時間較長的案例中,這一現(xiàn)象尤為明顯,但也不是說它一定會出現(xiàn)在這些案例中。但是,這是一種很深的體驗,以至于我們開始懷疑它并不是治療過程中的一個很明顯的導(dǎo)向,而是在所有治療成功的案例中,它只是出現(xiàn)在一個非言語性的層面上。在討論這一現(xiàn)象之前,讓我們來引用一些奧克夫人的體驗中的具體材料。在第29次和第30次訪談之間,奧克夫人的體驗突然沖擊著她,在此后的大多數(shù)訪談中她都在討論這一點。
咨 客:唔,我有一個重大的發(fā)現(xiàn)。我知道那是——(笑)我發(fā)現(xiàn)你所關(guān)心的是:那些事情是怎樣進行的。(兩人都笑起來)這給我一種感覺,好象很不 錯——“也許我會通過行動來讓你知道”某些東西。你還會看到,我會在一張檢查表上填出正確的答案,我的意思是說——我漸漸理解到,在咨客——咨詢者這種關(guān)系中,你真正關(guān)心的是:對這件事來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這是一種啟示,一種——不是啟示。啟示描述不出這種東西。那是一種——唔,我所能做的最貼切的描述就是,那是一種放松,一種——不是泄氣,而是一種——(停頓)更多的是一種沒有緊張的澄清,如果這意味著什么東西的話。我不知道。
治療師:聽起來這不象是一個新觀念,但這卻是一種對于真實感受的新的體驗,我并未關(guān)注到這種真實的感受,我是否可以了解這種真實感受的其余部 份,了解你不愿讓我關(guān)注的部份。
咨 客:好的。
讓咨詢者(counselor)進入到她的生活中,并對她的生活產(chǎn)生濃厚的興趣,這無疑是本案例的治療中最大的特點之一。在一次訪談中得到了這樣一個治療結(jié)論:她自然而然地提到,這種體驗的存在是很明顯的。這意味著什么呢?
幾乎可以肯定地說,這種現(xiàn)象并不是移情和反移情。一些有經(jīng)驗的心理學(xué)家使用過精神分析,他們有機會在其它的案例中對治療關(guān)系的發(fā)展做了觀察。首先就是他們反對用移情和反移情的術(shù)語來描述這種現(xiàn)象。他們的主要觀點是,這是處在治療中的雙方共同具有的、與治療相適宜的現(xiàn)象,而移情或反移情的特征是單向的,是與治療場景的真實情形不相適的。
在我們的經(jīng)驗中之所以會常常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一個確切的原因就是,作為治療師,我們已經(jīng)變得很少害怕我們對咨客的各種積極(或消極)的感受。心理治療使得治療師對于咨客保持著一種接納感和尊重感,這種情形會轉(zhuǎn)變?yōu)槟撤N近乎于敬畏(awe)的東西,就象他看到了一個勇敢的人,看到了這個人在為他自身的生存而斗爭。我認為,在治療師的內(nèi)心存在著一種對人類潛在的共性的深刻體驗,我們可以稱之為人與人之間的兄弟般的情誼。由于這種體驗,治療師會對咨客產(chǎn)生一種熱情的、積極的情感反應(yīng)。這種反應(yīng)也會給某些咨客帶來問題,這些咨客常常發(fā)現(xiàn),他們在接納別人的積極感受方面有困難,本案例中的情形就是如此。然而,一旦接納了治療師的這種情感反應(yīng),咨客就必然會感到輕松,來自于另一個人的熱情會減輕咨客面對生活時的緊張和恐懼。
現(xiàn)在還是回到我們的咨客上來。讓我們來檢視一下這種體驗出現(xiàn)在她身上時的其他一些方面。在初期訪談中,她談到過她并不愛人性(humanity),她模糊而固執(zhí)地感到她是對的,即使其他人認為她是錯的她也不在乎。當(dāng)她討論到這種體驗已經(jīng)表明了她對別人的態(tài)度時,她還是反復(fù)提及這一點。
咨 客:接下來出現(xiàn)在我身上的一件事情,我發(fā)現(xiàn)我思考過并且仍然在思考的一件事情是,不知為什么——我不清楚是為什么——當(dāng)我說“我不愛人性” 時,我會對此有同樣的關(guān)注。那總是有點——我的意思是說我總是對此深信不疑。所以我的意思是,那并不——我知道那是一件好事,是這樣 的。我想我已經(jīng)在內(nèi)心里自己把它弄清楚了——它必定會在這種場合出現(xiàn),我不知道。但是我發(fā)現(xiàn),不,我不愛,但我的確十分關(guān)注。
治療師:呣,呣,我明白……
咨 客:……這樣說可能表達得更好一些:我對所發(fā)生的事極為關(guān)心。但這種關(guān)心是一種——從形態(tài)的角度來說——它的結(jié)構(gòu)是理解,而不是想要參 與,或者說不是想要投身于那些我感覺到是錯誤的東西——對我來說, 那看來是在——在愛,存在著一種決定性的因素。如果那樣做,看來就 足夠了。那是——
治療師:看來就是那樣的。
咨 客:是的。對于我來說,那是另外的東西,這種關(guān)心,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說法——我的意思是,大概我們需要用別的事情來描述這種東西。說它 是一種非個人的事,這并沒有什么意義,因為它并不是一種非個人的事 情。我的意思是說,它是一個整體中的很大的一部份。但它是某種不知 何故無止無息的東西……對我來說,它似乎會讓人有這樣一種感受:愛 人性、愛所有的人,同時——繼續(xù)投身于那些讓人們得神經(jīng)癥、讓人們 生病的因素——這里,我所感覺到的就是對那些東西的一種抵抗。
治療師:你非常關(guān)心的是想要理解,想要避免投身于任何在人類生活中會造成神經(jīng)質(zhì)的東西。
咨 客:是的。那是——(停頓)。是的,就是那些東西……嗯,還有,我必須回過頭來,說說我是怎樣感受那些東西的。那是——我實際上并不是想要給我自己一個——有點象拍賣招牌。最終什么都沒有……它有時煩擾我,當(dāng)我——我不得不對我自己說“我不愛人性”時,然而,我總是知 道存在著某些積極的東西。我可能是對的。還有——現(xiàn)在我可能全都錯 了,但對我來說,它看來是,不知何故糾纏在——我感覺到——我現(xiàn)在 有這種感覺,糾纏在這樣一點上:怎樣能把治療的價值貫穿進去,F(xiàn)在,
我無法抓住它,我無法與它融合,但它又離我那樣近,就象我能夠?qū)ψ约鹤龀龅慕忉屢粯,我?font face="Times New Roman">——嗯,我應(yīng)當(dāng)說學(xué)習(xí)過程,貫穿了我的現(xiàn)實 生活——是的,人在一個給定的場景中確實會很關(guān)注。那很簡單。以往 我一直對此毫無所知。可能我接近過這扇門,然后又走開了,在治療討 論中說過,是的,咨詢者必須如此這般地去感受,但是,我的意思是說,我從來不曾有過動力學(xué)意義上的體驗。
在這一部份中,盡管她竭力描述她自己的感受,但就她所說的東西來看,其特點仍然還是治療師對待咨客的態(tài)度。從最好的方面講,治療師的態(tài)度就是:我們所說的大多數(shù)愛的體驗絲毫不含有補償?shù)囊馑,不是用來交換的物品。愛無疑是人的一種較高層面上的情感,是個體對于其他人的一種情感,對我來說,愛這種情感甚至是比性和做父母的情感還要基本的東西。愛是一種對人的充分的關(guān)注,而在關(guān)注這個人的同時,你并不希望去妨礙他的發(fā)展,也不會利用他來滿足你自身的各種自我膨脹的目標。你讓他自由地按照他自己的方式成長,你由此而得到滿足。
咨客繼續(xù)討論了她在過去接受別人的幫助和積極的感受是如何困難,討論了這種態(tài)度如何正在發(fā)生轉(zhuǎn)變。
咨 客:我有一個感覺……你不得不自己去對付很多東西,但是不知為什么,你必須能夠與別人一塊兒來對付。(她提到當(dāng)她接受別人的熱情和善意 時,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有過這種感覺了。)我有一種感覺,我害怕我會被毀掉。(她又回過頭去談到咨詢本身和她對咨詢的感受。)我的意思是,我自己一直把這個東西撕扯開來。幾乎——我的意思是,我感到它——我是說有時我盡力用語言來描述它——一種——有的時候幾乎不容你去再陳說,不容你去琢磨(reflect),這是我自己的事。整個過程都沒錯。我可以說這是一種抵抗。但現(xiàn)在,這并不意味著對我是一樁可譴責(zé)的事……這——我想在——在人際關(guān)系中,對于這個特殊的事件而言,我的意思是,這——可能有的時候,最強烈的感受就是,那是我的事,那是我的事。我已經(jīng)把它從我自己身上去掉了。你說呢?
治療師:這種體驗很難用語言精確地表達出來,但在這種關(guān)系中我有一個不同的感覺,這種感覺表達為“這是我的事”,“我一直在對付它”,“我正在對 付它”等等,與此多少有些不同的感受是——“我可以讓你參與進來。”
咨 客:是的,F(xiàn)在,我的意思是,那是——那是——嗯,那似乎是,我們可以說,是第二個部份。那是——那是——嗯,有點,嗯,我還是在單獨對 付這個東西,但我不是——瞧——我是——
治療師:呣。是的,總的來看這有點自相矛盾,對嗎?
咨 客:是的。
治療師:在這整個過程中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仍然是——我的體驗的每一個方面都是我自己的,這是不可避免的,這是必須的,如此等等。但這只是 其中的一種感覺,并不是全部。不知為什么,這種感覺可以分享,或者 其他人可以對此發(fā)生興趣,這在某些方面成了新的東西。
咨 客:是的。那是——那好象是,那是它應(yīng)該如此的方式。我的意思是說,那就是它的方式——它必須如此。有一種——有一種感覺,“這種感覺挺 不錯。”我的意思是,對我來說,它得到了表達和澄清。有一種感覺— —在這種關(guān)注當(dāng)中,就好象——你正在退后——在避開,如果我想要去 掉這種東西,那是一種——一種鏟除——哦,鏟除很旺的雜草,這個我 能做——我的意思是,你漫步走過這些雜草時也不會被它弄得心煩意 亂。我不知道。它并沒有喚起什么感覺。我的意思是——
治療師:除非你真正感到你所擁有的這種感覺是可靠的,是嗎?
咨 客:呣。
也許這段節(jié)錄并沒有描繪出社會化(socialization)過程的要點?探索問題的過程并沒有破壞個體對他人的積極感受的接納,也不是必然會帶來傷害性的結(jié)果,那實際上是對有另一個人和你共同面對你生活中的波折“感覺良好”——也許,無論是否處在治療中,這都是個體邂逅(encountered)中最深刻的學(xué)習(xí)之一。
在上述的第30次訪談臨近結(jié)束時,奧克夫人描述了這種體驗中的一些新的、非言語層面的東西。
咨 客:我正在體驗一種新的類型,一種——可能是唯一值得去學(xué)習(xí)的,一種——我知道我已經(jīng)——我已經(jīng)時常在這兒說到過的我知道對我沒有幫助的 東西。我的意思是說,我學(xué)到了一些對我沒有幫助的知識。但對我而言, 看來在這兒的學(xué)習(xí)過程一直——有很大的促動作用,我的意思是,一個部份有如此多的東西——在每一件事情上,我的意思是,就我而言,如果我沒有抓住它,它就是某種東西,這種東西,我的意思是說——我懷 疑的是,我是否能夠澄清我在這兒的體驗中所獲得的一些知識。
治療師:換句話說,在這兒一直持續(xù)的這種學(xué)習(xí)已經(jīng)成了一種完全不同種類和不同深度的東西;至關(guān)重要,非常真實。對你來講,投入這種東西并接納 它是非常值得的,但問題是你正在懷著疑慮:對于這種一直在進行的學(xué)習(xí),對于這種不知什么原因較深的層面上的學(xué)習(xí),我會有一幅清晰的、用智力勾勒出來的圖像嗎?
咨 客:呣。某些方面是這樣的。
有些人把所謂學(xué)習(xí)法則(laws of learning)應(yīng)用到治療中去,這種所謂的學(xué)習(xí)法則來源于毫無意義的支言片語的記憶,對于這些人來說,仔細研究一下這段節(jié)錄是有好處的。正如在治療中發(fā)生的情形一樣,學(xué)習(xí)是一種整體性的、有機的活動,并且很多時候是一種非言語性的活動,這種學(xué)習(xí)與智力上的學(xué)習(xí)不同,智力上的學(xué)習(xí)是學(xué)一些沒有多少價值的瑣碎的東西,這些瑣碎的東西很少貼近自我(self),智力上的學(xué)習(xí)有它的一些原則(principles),而我們所說的學(xué)習(xí)可以遵循這些原則,也可以不遵循。但是,這是題外話了。
我們來總結(jié)并歸納一下這一段的要點。上述內(nèi)容可能表明,深度的或者說有意義的心理治療的特點之一就是,咨客發(fā)現(xiàn),治療不會妨礙他充分地接納他自己所體驗到的積極感受,這種積極的感受來自于另一個人,也就是來自于治療師。這樣做之所以如此困難,也許原因之一就是,從本質(zhì)上講,其中包含了這樣一種感受:“我值得被人喜愛”這一點我們將會在下一段涉及到。這里從治療的角度要指出的一個方面是,對于情感性(affectional)人際關(guān)系有一種自由而充分的體驗,這種體驗也許可以歸納為:“我能夠讓別人關(guān)心我,并且能夠在我的內(nèi)心充分地接納這種關(guān)心。這讓我認識到,我也關(guān)心著,深深地關(guān)心著別人。”
喜愛自我(the liking of one's self)
關(guān)于咨客中心療法,已經(jīng)發(fā)表了各種各樣的著作和研究,在這些著作和研究中一直有一個重點,即強調(diào)對自我(self)的接納是治療的導(dǎo)向和結(jié)果之一。我們一直在明確這樣一個事實:在成功的心理治療中,對自我的消極態(tài)度減少了,而積極的態(tài)度增加了。我們對自我接納(self-acceptance)程度逐漸增加的情形做了測定,研究了與此相關(guān)的對他人接納程度增加的情況。但當(dāng)我檢查了這些綜述,并將其與我們最近的一些案例做了比較后,我感覺他們與事實不符。咨客不僅接納他自己——這個說法可以解釋成是對不可避免的東西的勉強接納——實際上咨客是喜歡他自己(like himself)。這不是一種自夸式的或者自我專斷(self-assertive)式的喜歡;確切地說,這是一種在人的自我存在中的寧靜的愉悅。
在她的第33次訪談中,奧克夫人形象而詳盡地說明了這種傾向。這次訪談是10天后進行的,治療師關(guān)注的是,她在這次訪談中第一次接納了自己,這不是很有意義嗎?無論我們對此做何種推測,這個片段都很好地表明了人的自我存在中的寧靜的喜悅,這種喜悅中合并著一種歉仄,在我們的文化中,對于一個體驗到如此喜悅的人來說,這種歉仄是必需的。在這次訪談的最后幾分鐘,奧克夫人知道她治療的時間快到了,這時她說:
咨 客:有一個東西困擾著我——我會匆匆忙忙的,因為我總能轉(zhuǎn)回到這個東西上來——有時我感到無法把這個東西驅(qū)除掉。感受到自己的存在,這在 我是非常愉快的。有一次,當(dāng)我又做完Q測試(咨客中心治療中使用的 一種技術(shù),讓咨客用卡片分類的方式來評定自己。——譯者注。)從這 里走出去,我沖動地扔掉了我的第一張卡片,“我是一個有吸引力的 人”;我多少有些驚駭?shù)刈⒁曋@種情形,然后又把這種情形丟開了, 我的意思是,因為坦白地說,我的意思是,確切地說是感到那種情形— —一種——嗯,讓我心煩意亂,現(xiàn)在我又捕捉到那種情形了。每次當(dāng)處 在一種愉悅的感受中時,就沒有什么優(yōu)越的東西,而只是——我不知道, 只是一種愉悅。峰回路轉(zhuǎn)。那種情形又煩擾著我,可是——我很驚訝— —我很少記得在這兒說過的事情,我的意思是,我很驚訝我何以對那種 情形深信不疑,當(dāng)我聽到有人叫孩子“別哭”時,我感覺到有某種傷害 性的東西,我在——在我的感受里對此有懷疑。我的意思是,我總是感 覺到,那是不對的;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他受到了傷害,那就讓他哭。 嗯,然后,現(xiàn)在我有了這種愉悅的感受。我最近常有這樣的感受,那是 ——有某種幾乎和那里同樣的東西。那是——當(dāng)孩子們自己感到很愉悅 的時候,我們不要從中作梗。那是——我的意思是,不存在任何真是無 聊的事情。那是——也許那就是人們應(yīng)當(dāng)怎樣去感受。
治療師:由于有這種感受,你一直以來幾乎總是不高興看見你自己,但當(dāng)你更多地考慮這種感受時,它就很貼近這幅圖象的兩個側(cè)面,也就是說,如果 一個孩子要哭,那為什么他不應(yīng)當(dāng)哭呢?如果他想要通過他自身來感受 愉快,難道他就沒有權(quán)力通過他自身來感受愉快嗎?這種情形多少有點 融合在一起了,我希望看到你欣賞自己,這是你在很多時候已經(jīng)體驗到 了的。
咨 客:是的。是的。
治療師:“我真的是一個非常富有的、很有情趣的人。”
咨 客:某些方面是這樣的。于是我對自己說:“我們的社會促使我們保持活力,而我們卻已經(jīng)失掉了這種活力”。還是回到我對那些孩子的感受上。嗯, 也許他們比我們更富有。也許我們——我們在成長過程中失掉了某種東 西。
治療師:對于那些我們已經(jīng)失掉的東西,他們可能會很聰明。
咨 客:一點兒不錯。我的時間到了。
就象其他很多病人一樣,她來到這個地方,認識到她已經(jīng)在喜歡自己、欣賞自己,已經(jīng)能夠自己享受生活的樂趣了,但這種認識是嘗試性的,并且含有幾分歉仄。人都會獲得一種感受,一種自然流露的、輕松的愉悅,一種古老而純樸的生活樂趣,這也許就象羔羊在草地上歡鬧,或者海豚在海面上跳躍。奧克夫人感到,對于有機體來說,對于幼小的孩子來說,這是與生俱來的,而我們則在扭曲的成長過程中失掉了這種東西。
其實,在治療的初期就可以看到這種感受的一個征兆,有一樁小事也許更為清楚地表明了這種感受的基本性質(zhì)。在第9次訪談中,奧克夫人多少有些窘迫,這顯示出她一直在維護自己的某些東西。她表述這種情形是有所保留的,因為在表述之前有一個很長的停頓,持續(xù)了有數(shù)分鐘之久。然后她說話了。
咨 客:你知道這有點愚蠢,但我從未告訴過別人(緊張地笑)那可能對我有好處。幾年了,噢,大概從很年輕的時候,或許從17歲起,我就一直在 呼喚我自己,告訴自己那是“心智健全的閃光”。我從未把這事告訴過 別人(又一次尷尬地笑),在那種情形中,我真的感覺自己是心智健康 的。還有,還對生活有非常清醒的認識。我總是懷著極大的憂慮和悲哀: 我們走了有多遠,我們實際上沿著迷失的道路走了有多遠。這是一種感 受,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我有過這種感受,那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 , , 在一個極度混 亂的世界中,我自己還算得上是一個完整的人。
治療師:時光已逝,那種情形也再難尋覓,但曾有多少次,那整個的你又充滿了勃勃的生機,又流溢著豐富的感覺,在這個世界上,在一個極其混亂的 世界上,肯定——
咨 客:對。我的意思是,我確實知道我們迷失了有多遠,我們偏離了,偏離了作為一個整體的人的健康狀態(tài)。當(dāng)然,人們并不用這些術(shù)語來交談。
治療師:你在前面談到你一直象是在唱一首歌,這樣來談?wù)摃䴖]有安全感——
咨 客:人生活在哪兒?
治療師:幾乎好象沒有什么地方讓這樣一個人,讓這樣一個人存在(exist)。
咨 客:當(dāng)然,你知道,那使我——現(xiàn)在等一會——那或許解釋了為什么我主要關(guān)注在這里的種種感受。也許是這樣的。
治療師:因為整個的你確實和你的種種感受一道存在著。你對這種種感受有更清楚的意識,不是嗎?
咨 客:對。那不是,那種情形并不是拒絕各種感受——就是那樣的。
治療師:整個的你不知不覺地經(jīng)歷著各種感受,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把這些感受推到一邊去。
治療師:是的。(停頓)我猜想,從實用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我應(yīng)該做的是去解決一系列的問題,日常的問題。但是,我,我——正盡力做的是去解決, 解決其它重要的問題,這比那些日常的瑣碎的問題還重要。也許這可以 歸結(jié)到那個整體上去。
治療師:我不知道我所說的話是否會歪曲你的意思,我想說的是,從講求實際的觀點來看,你應(yīng)當(dāng)花時間去考慮一些具體的問題。但很可能是這樣的: 如果你不去探索這個整體的你,那你反而會感到意外,也許這種探索比 解決日常的各種問題更重要。
咨 客:我想是的。這大概就是我的意思。
如果我們可以合理地把這兩種體驗歸總在一起,如果我們承認這兩種體驗是具有代表性的,而我們這樣做又是恰當(dāng)?shù)模敲次覀兛梢哉f,不但在治療中,而且在某些一閃即逝的體驗中都貫穿了她早期的生活,她把自己作為一個整體,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她滿懷愉悅地欣賞著她自己的這個形象,并從中體驗到了一種健康的滿足,當(dāng)她不再拒絕她的種種感受,而是在生活中去經(jīng)歷這些感受時,就會出現(xiàn)這種體驗。
對我來說,這是治療過程中的一個很重要的事實,而這一事實往往又被忽略了。這種情形有可能使得一個人達到充分體驗的狀態(tài),而且使得她在意知(awareness)范圍內(nèi)所做出的各種反應(yīng)包容了她的各種感受(feelings)和情感(emotions)。當(dāng)這種情形出現(xiàn)時,個體感受到一種對他自己的積極的喜愛(a positive liking),感受到一種對他自己的真正的欣賞,也就是說,他對自己作為一個在各方面都充滿了活力的人感到愉悅,這是治療的目標之一。
發(fā)現(xiàn)積極的人格核心
(The Discovery That the Core of Personality Is Positive)
我們從臨床經(jīng)驗中得出的最具創(chuàng)新意義的概念之一就是,承認人性的內(nèi)核(the innermost core of man's)在本質(zhì)上是積極的,它是人格的最深的層面,是人的“動物性”的基礎(chǔ)——這個人性的內(nèi)核從根本上來說是社會化的,進取的,理性的,現(xiàn)實的。
這個觀點與我們當(dāng)今的文化是如此格格不入,以至于我根本沒有希望它會被接受,它所包含的內(nèi)容極具開創(chuàng)性,在沒有做徹底的探究的情況下,人們是不會接受它的。但即使這一觀點經(jīng)受住了種種考驗,它也很難會被接受。宗教,尤其是基督教新教一直在給我們的文化灌輸這樣的觀念:人從根本上來講是有罪的,只有通過某種近乎于奇跡的東西,人才能消除他的罪惡的本性。在心理學(xué)中,弗洛伊德和他的追隨者們提出了一套言之鑿鑿的觀點,他們認為,人的基本屬性是本我(id),它屬于潛意識范疇,這個本我主要由各種本能拼湊而成,如果允許本我表達出來,那么就會導(dǎo)致亂倫、謀殺以及其它的犯罪。以這套說法來看,那么治療的整個問題就是以一種有益于健康的、建設(shè)性的方式來遏止這些野性的力量,而不是以代價高昂的神經(jīng)癥的方式來對付它們。而依他們看來,事實是,在內(nèi)心里,人對于他人和自我(self)是非理性的,非社會化的,破壞性的——這是一個被廣泛接受的觀點,幾乎沒有什么疑義。確實,偶爾也會有不同的呼聲。但這些不成氣候的呼聲很難聽得到。從整體來看,專業(yè)工作者的觀點和門外漢的觀點一樣,都認為,當(dāng)人處于他的本性(basic nature)狀態(tài)中時,他最好是對這些東西施以控制,或者加以掩藏,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當(dāng)我回顧我這些年的臨床經(jīng)驗和探索時,我逐漸認識到,這種流行的、專業(yè)的概念是錯誤的。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在治療中會不斷地有種種敵意和反社會的感受被揭示出來,對此很容易做出的假設(shè)是:這表明了更深層面上的,因而也是基本的人的本性。但有一點會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那就是:這些野性的、非社會的感受既不是最深層的,也不是最強烈的,人類的人格內(nèi)核自身就是一個有機體(organism),這個人格內(nèi)核既是自我保護的,又是社會性的。
為了具體說明這一點,讓我們還是回到奧克夫人的案例中來。因為這一點非常重要,我將引用案例記錄中的一些段落來說明這種類型的體驗,其基礎(chǔ)是我在前面已經(jīng)闡述過的東西。也許這段節(jié)錄能形象地表明這樣一個過程:人格逐層展開,直到我們觸及最深層面的諸要素。
在第8次訪談中,奧克夫人打破了第一層防御,并發(fā)現(xiàn)了一種痛苦以及隱藏在這種痛苦下面的報復(fù)的愿望。
咨 客:你很清楚在,在性方面的困擾,我有一種感覺,我開始發(fā)現(xiàn)那非常糟, 非常糟。我發(fā)現(xiàn),我正處在痛苦當(dāng)中,真的。有一點痛苦。我——我沒 有在我自己身上抵擋住這種痛苦……我想我大概感覺到了一種確定的東 西:“我被欺騙了。”(她的聲音生硬,喉嚨哽咽了一下)我已經(jīng)很小心 地掩飾起來,有意識地不去注意。但我,我還是有些驚異地發(fā)現(xiàn),在這 種我稱之為,一種升華的做法中,確切地說是在這種做法的背后——還 可以說——存在著一種,一種消極的力量,那是,它是消——它是非常 消極的,而同時它又是致命的。
治療師:因此就有這樣一種感覺:“我真的被欺騙了。我已經(jīng)掩飾起來,似乎對此并不在意,而在這下面卻有一種,一種潛在的但卻是非,F(xiàn)實的痛苦, 這種痛苦極為強烈。”
咨 客:非常強烈。我——我知道,這是一種巨大的痛苦。
治療師:幾乎是一種壓倒一切的力量。
咨 客:我很少意識到這一點。幾乎從不……哦,我只能這樣去描述它,它是一種致命的東西,但沒有暴力……它更象是一種想要報復(fù)的感受,甚至…… 當(dāng)然,我不會報復(fù),但我喜歡報復(fù),我真的喜歡報復(fù)。
到此為止,通常的解釋看來是非常合適的。奧克夫人一直都能夠看到,表面上她從社會的角度控制住了自己的行為,但她發(fā)現(xiàn),在這種被控制的行為的下面,她感到了一種仇恨和報復(fù)的愿望。這是她到目前為止在治療中對這種特殊的感受所進行的探索,后來,這種探索進一步深化了。在第31次訪談中,她又說到了這個主題。開始的一小段時間她顯得很艱難,覺得情感被堵住了,無法抓住那種在她身上涌現(xiàn)出來的感受。
咨 客:我有一種感覺,那不是罪過。(停頓。她哭起來。)當(dāng)然,我的意思是,我無法用語言來描述這種感受。(隨后是一陣激動)那完全是一種可怕 的傷害。
治療師:呣。那不是罪過,除非有一種極大的被傷害感,而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咨 客:(哭泣)那是——你知道,我一直常常對此有負罪感,但最近幾年,當(dāng)我聽到父母對他們的孩子說“別哭”,我就有一種感覺,就好象是一種 傷害,嗯,為什么他們要叫孩子別哭呢?他們對自己感到有愧,他們對 孩子感到更多的愧疚,而孩子的這種愧疚相比起來要少一些。嗯,那有 點——我的意思是,我好象是要說,我想他們應(yīng)當(dāng)讓孩子哭。還有—— 也許,也對孩子感到愧疚。這是一種更為客觀的方式。嗯,這就是—— 這就是我已經(jīng)體驗到的那種東西的一個方面。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恰 恰就是在這個時候。而且在——在——
治療師:你多少品出了那種感受的一些味道,幾乎就好象是你真的在為你自己哭泣一樣。
咨 客:是的。另外,你知道,還有沖突。我們的文化是如此——我的意思是,人們并不沉緬于自哀自憐當(dāng)中。但這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覺得那太 露骨了,也許并非如此。
治療師:你對自己感到歉疚,看來你認為這是文化在和你作對。但是你感到你正在體驗的感受也不是全都被文化所拒斥。
咨 客:這樣的話,當(dāng)然,我已經(jīng)——完全看到并感覺到了這一點,我把它掩飾起來了。(哭泣)但我是帶著巨大的痛苦去掩飾的,而這些痛苦我也逐 一掩飾起來了。(哭泣)這是我要消除的東西!我?guī)缀醪蝗プ⒁馕沂欠?nbsp;有傷害之舉。
治療師:(溫和地,對她正在體驗到的傷害報以一種投情的關(guān)切)你感覺到在這兒的一個主要的方面就是,你體驗到那種情形真的是在折磨你。但是你 不能表露出來,必須不表露出來,因此就用痛苦把它掩蓋起來,而你并 不喜歡這樣,你很想擺脫這種情形,你幾乎覺得,比起——比起感到痛 苦來說,你寧愿采取傷害的辦法。(停頓)你看上去用強烈的口氣所表 明的是:我確實在傷害,而我已經(jīng)盡力去掩飾了。
咨 客:我并不知道這一點。
治療師:呣。的確象是一個新的發(fā)現(xiàn)。
咨 客:(同時就說)我從來沒有真正弄明白。但那是——你知道,那幾乎是一種有形的(physical)東西。它——它有點象我正在審視所有的——神經(jīng) 質(zhì)的結(jié)局和一些小事,這些東西看來已經(jīng)被搗得粉碎了。(哭泣)
治療師:就象你的一些最脆弱的方面,這些方面幾乎已經(jīng)從形質(zhì)上(physically)被壓碎或刺傷了。
咨 客:是的。你知道,我有這樣一種感受:“噢,你多可憐。”(停頓)
治療師:你無法幫助那個人,但卻感到深深的歉疚,那個人就是你。
咨 客:我并不認為我對這個人整個的感到歉疚;我只是對這某一個特定的方面感到歉疚。
治療師:因為看到了傷害而歉疚。
咨 客:是的。
治療師:呣,呣。
咨 客:這樣的話,當(dāng)然就有這種我想要消除的該死的痛苦。它——它讓我陷入麻煩當(dāng)中。那完全是因為它很狡猾,它欺騙了我。(停頓)
治療師:你感覺到,你想要消除的東西就是痛苦,因為它對你沒有好處。
咨 客:(哭泣。長時間的停頓)我不知道。看來我的感覺是對的,我覺得在這個世界上,善行也會成為罪過。找出這些東西會讓我了解到一個有趣的 經(jīng)過,我們會說:善行何為?對我來說似乎是——關(guān)鍵是,在我已有的 感受中,這是真實的東西。
治療師:你可以抓到一些諺語格言或者別的東西,你可以花很大的功夫去追索這些東西,但你感覺到,整個事情的核心是你在這兒正在產(chǎn)生的體驗。
咨 客:的確如此。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知道對于這種感受會發(fā)生什么。也許什么事也沒有。我不知道,但對我來說,無論我怎樣理解,那都是 這種傷害感的一部份,不管那叫做什么。(停頓)而我——一個人是不 能帶著如此公開暴露的傷害到處走動的。我的意思是,對我來說,下一 步要做的就是以某種方式獲得治療。
治療師:看來如果你的某個部份受到了這樣的傷害,那么你是不可能暴露你自己的,因此,假如在某種意義上說,這種傷害不必首先進行治療,那么你 一定會很驚訝。
咨 客:但是,你知道,這是——這是一種很滑稽的說法。(停頓)它聽起來就象是一個完全混亂的聲明,或是象一種認為神經(jīng)癥病人不愿放棄他們的 癥狀的陳見。但那不是事實。我的意思是,在這兒那不是事實,那是— —我很希望這將會透露出我所感覺到的東西。不知什么緣故,我并不在 意受到傷害。我的意思是,對于出現(xiàn)在我身上的這種情形我并不十分在 意。那是——我更在意的是——痛苦的感受,我知道,這種感受是由于 挫折所引起的。我的意思是——我不知為什么對此更加在意。
治療師:這樣一來就會感到痛苦?盡管你不喜歡這種傷害,但你感到你能接受它。那是可以忍受的。那種已經(jīng)掩飾起來的傷害變成了某些東西,就象痛苦,你剛剛——就在此時,你不能忍受。
咨 客:是的。正是這樣。那有點象是,嗯,首先,我的意思是,好象,那是— —嗯,那是某種我能應(yīng)付的東西,F(xiàn)在,這種感受,嗯,我還報著許多 有趣的東西。但這是另一種,我的意思是,這種挫折——我的意思是, 它通過許多方式表露出來,我開始認識到,你知道,我的意思是,看來 就是這種東西。
治療師:你能接受一種傷害。這種傷害只是生活的一個部份,是生活的其它很多部份中的一個部份。你可以有很多的樂趣。但你的整個生活彌漫著挫折 和痛苦,你不喜歡這樣,你不想這樣,你現(xiàn)在更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咨 客:是的,現(xiàn)在沒有什么要躲躲閃閃的了。你知道,我充分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停頓)我不知道,F(xiàn)在,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我真的不知 道(停頓)。幸運的是,這是一種發(fā)展,因此它——實際上不會延續(xù)太 久——我的意思是,我——我正想說,我想,我依然是一個生機勃勃的 人,我依然自得其樂,而且——
治療師:看來你想要用很多方法讓我知道這一點,就象你總是有很多的辦法一樣。
咨 客:是這樣的。(停頓)噢,我想我該打住了,我該走啦。
在這段節(jié)錄中,我們清晰地看到這樣的情形:咨客有潛在的痛苦和仇恨,也有著想要重返這個欺騙過她的世界的愿望,這說不上是一種反社會的感受,而是一種深切的受傷害的體驗。同樣很清楚的是,在這個較深的層面上,她并沒有打算把她的各種致命的感受付諸行動。她不喜歡這些感受,她想要消除它們。
下一段節(jié)錄摘自第34次訪談。這段材料極不連貫,缺乏條理性,就象個體在試圖表達某些深度的情感時,他們的語言表述就常常是這樣的。在這里,她努力地想要深入到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中去。她說,要簡明扼要地把這些東西闡述出來是很困難的。
咨 客:我不知道我是否會有能力來談?wù)撍R苍S可以試一下。某種東西——我的意思是,那是一種感受——那——有點在逼著我說出來。我知道那不 會形成明智的思考。我想如果我能把它講出來,對它有一點點領(lǐng)會,嗯, 對事實的了解稍多一些,那么它也許是某種對我很有用的東西。我不知 道怎樣去——我的意思是,看來我好象是想說我想要談?wù)撐业淖晕?nbsp;(self)。那是當(dāng)然的,正如我很清楚,我已經(jīng)在所有的治療時間里在做 了。但是,不,這——那是我的自我,我新近變得有意識地拒絕做確定 的陳述,因為對于我來說,這類陳述聽起來——與我要表達的東西大相 徑庭,我的意思是,有點太理想化了。還有,我的意思是,我能記得我 總是說:比那個還自私,比那個還自私。直到我——它看來出現(xiàn)在我的 面前,它顯現(xiàn)出來了,是的,這正是我確切的意思,但我所說的自私, 有一種完全不同的涵義。我用了“自私的”這個詞。然后我感覺到—— 我——我在提到自私之前從未想到過它——它并無任何意義。一種—— 我仍然要談?wù)撍。一種震動。它是某種在任何時間里都會意知到的東西。 它仍然在那兒。我也很愿意有能力去應(yīng)用它——就象是落入到這個東西 里面。你知道,那好象是——我不知道,糟糕!我看來知道了某個地方, 熟悉了這個地方的結(jié)構(gòu)。差不多就象我知道它是一磚一瓦累起來的。那 是某種意知。我的意思是,那——那不是一種被愚弄的感受,不是一種 被這種東西牽著鼻子走的感受,而是一種有判斷力的會之于心的智性。 但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原由,它是被隱藏起來的,而且——不可能作 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還有某種東西——有的時候幾乎有一點可怕,但 可怕再來一次就不可怕了。為什么呢?我想我是知道的。它是——它也 給了我很多的解釋。它是——它是某種完全沒有仇恨的東西。我的意思 是,完全如此。沒有愛,也完全沒有恨。但它是——它也是一種令人激 動的東西……我猜想也許我是這樣的一個人:我喜歡,我的意思是,甚 至可能折磨我自己,或者是去對各種事情刨根問底,或者是力圖去發(fā)現(xiàn) 那個整體。我已經(jīng)告訴過我自己,現(xiàn)在看到了,你所具有的這種感受非 常強烈。這種感受并不持久。但你有時會感覺到它,當(dāng)你讓自己去感覺 它時,你就會自己感覺到它。你知道,在變態(tài)心理學(xué)中有許多文字對此 做過描述。那種感受有時候幾乎就象你所讀到的東西。我的意思是,存 在著某些要素——我指的是這種律動,這種激動,這種認識。我已經(jīng)說 過——我捕捉到一樣?xùn)|西,我的意思是,我非常,非常的勇敢,我要說 的是——一種升華了的性驅(qū)力。我想,嗯,我已經(jīng)做到了。我真的已經(jīng) 解決了這件事。沒有什么比它更重要的了。有一段時間,我的意思是, 我對自己非常的滿意。的確如此。然后我得承認,不,不是那樣。因為 那是在我遭受到很大的性的挫折之前一直出現(xiàn)在我身上的東西。我的意 思是,那不是——而且,但是在這個東西里面,我開始看到了一點點, 這里面的核心就是對性關(guān)系的接納。我的意思是,我想這可能是唯一的 東西。它就在這個東西里。那不是某種——我的意思是,性在那里并沒 有被升華或者被替代。不,在這里面,在我知道的那里面——我的意思 是,那確實是一種非常不同的性的感受。我的意思是,那是一種剔除了 所有關(guān)于性的東西,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話。沒有追逐,沒有搜尋, 沒有戰(zhàn)斗,沒有——嗯,沒有仇恨,我想,對我來說,看來我已經(jīng)陷入 其中了。然而,我的意思是,這種感受已經(jīng),噢,已經(jīng)有一點破壞性了。
治療師:我想看看我是否能抓住一點你想要表達的意思。好象在一種層層體驗的基礎(chǔ)上,你已經(jīng)非常熟知你自己了,由于這種感覺,你有了更多的自我 趨向(self-ish),一種真正的了解,——當(dāng)你的核心部份從所有別的方 面分離出來,你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核心,你達到了實現(xiàn)(realization),這是 一種很深層次的、令人激動不已的實現(xiàn),自我的核心不僅沒有仇恨,而 且的確是類似于一種崇高德性的東西,一種非常純凈的東西,這是我的 說法。你可以試著去貶低那些東西。你可以說,也許那是一種升華,也 許那是一種變態(tài)的表現(xiàn),是一種怪僻,等等。但在你自己的內(nèi)心,你知 道并不是那樣的。這包含著各種感受,這些感受中含有有豐富的性的表 達,但它聽起來比那種東西范圍更大,程度更深。然而,性表達的各個 部份完全可以包容其中。
咨 客:那可能是某種東西,某種象……那是一種——我的意思是,一種下降,在你也許認為會上升的地方卻下降了,但是,不,那是——我能肯定, 那是一種下降。
治療師:這是一種下降,而且你自己把自己融進去了。
咨 客:是的。我——我不能把它們拋在一邊。我的意思是,看來,噢,它就是,我的意思是,我剛才說過的看來是一種非常重要的東西。
治療師:我倒也愿意挑取那些東西中一件,去看看我是否理解它。聽起來就象是你正在表達的看法是某種你必需攀上去抓住的東西,是某種不完整的東 西。而實際上,這種感受是,這是一種要降下去抓住的東西,這種東西 在那兒埋得很深。
咨 客:是這樣的。它真的——那存在著某種東西——我的意思是,這——我有一個辦法,當(dāng)然有的時候我們要進入到那里面去,而我有一個幾乎是強 烈地拒絕的辦法,那是對的,對那種理想的拒絕,這——就象——把它 表達出來,我的意思是,那看來就是我所指的東西。那會上升到一種我 不知道的情形中去,我的意思是,我卻有一種感受,我不能亦步亦趨,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把它拆開來看的話,它是非常脆弱的東西。這種情 形——我很驚訝為什么——我的意思是,會有這種非常明確的下降的感 受。
治療師:這不是上升到那種脆弱的理想中去。這是下降到極為可靠的現(xiàn)實中來, 那——
咨 客:是的。
治療師:——真的很讓人吃驚,比起——
咨 客:是的,我的意思是,某種你并沒有拆開的東西。它就在那兒——我不知道——對我來說,似乎是在你把整個事情都抽象化了之后。那持續(xù)了……
因為這種表達方式極為混亂,所以,這里有必要從她所表達的東西中勾勒出一些連貫的主題。
我打算談?wù)勎易约旱淖晕亿呄颍?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elf-ish),但卻是用這個詞的一種新的內(nèi)涵來談?wù)。我已?jīng)熟悉了我自身的結(jié)構(gòu),深刻地了解了我自己。當(dāng)我沉入到我自身當(dāng)中,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令人激動的事,我發(fā)現(xiàn)了一個核心,這個核心完全沒有仇恨。
它不可能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它甚至可能是變態(tài)的。
我首先認為它完全是一種性驅(qū)力的升華。
但是,不,這比性更廣泛,更深刻。
人們希望這應(yīng)當(dāng)是那種他們上升到脆弱的理想王國中所發(fā)現(xiàn)的東西。
但實際上,我通過深入到自身內(nèi)部而自己發(fā)現(xiàn)了它。
它看來是某種本質(zhì)性的東西,它一直存在著。
她在描述的是一種神秘的體驗嗎?從咨詢者的應(yīng)答來看,他感覺是這樣的。對于這種格露德·斯坦因(美國現(xiàn)代作家,作品大多描寫意識經(jīng)驗的流動,追求語言的深層含義,后期近于晦澀。——譯者注。)式的表達,我們能賦予什么意義嗎?作者只想指出,很多咨客都會對他們自己得出多少相同的結(jié)論,盡管他們并不總是用這樣一種情感化的方式來表達。即使是奧克夫人,在接下來的第35次訪談中,她也對自己的感受做了一個清晰而簡要的陳述,她采用的是一種很務(wù)實的方式。她還解釋了為什么面對自己的感受會覺得很困難。
咨 客:我想我非常高興的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了,或者說挑起了,或者說非常愿意來談?wù)撚嘘P(guān)自我(self)的話題。我的意思是,這是一種人們閉口不談 的、非常個人化的隱私,我的意思是,我能理解我的感受,噢,可能現(xiàn) 在稍微有點領(lǐng)會了。那是——嗯,看來我好象是拒絕了,我的意思是, 拒絕了所有西方文明所代表的東西,這你知道的。我對自己是否正確懷 有疑慮,我的意思是,它是否是一條正確的道路,還有,當(dāng)然,你知道, 去感覺這種東西怎樣才是正確的。因此就存在一個沖突的范圍。然而這, 我的意思是,現(xiàn)在我正在感受的,嗯,當(dāng)然,那是我怎樣去感受,我的 意思是,有一個——這種東西我把它叫做是缺乏仇恨,我的意思是,它 很真實。它在我所做的事情中延續(xù)著,我相信在……我想那是對的。那 看來也許是我對我自己的說法,嗯,你一直在粗暴地打亂我的思路,我 的意思是,看來從一開始,你就用各種迷信、禁令、歪曲的教條、法律 以及你的科學(xué),用你的冰箱、你的原子彈來粗暴地打亂我的思路,但我 完全不買帳;你知道,我完全不理那一套,你根本沒有成功,我想我在 說的是,嗯,我的意思是,我在說的東西一點都不協(xié)調(diào),它是——嗯, 它就是那樣。
治療師:你目前的感受是你很清楚地意識到了文明的壓力——對這些壓力并不總是有很清楚的意識,但“在我的生活中有很多那樣的東西——現(xiàn)在,我 更深地沉入到我自身的內(nèi)部,以找出我真正感覺到的東西”,目前看來, 這很象是把你莫名其妙地從你的文明中分離出來,放到一個很遠的地 方,這有點讓人害怕,但總的感覺很好,那是——
咨 客:是的。嗯,我現(xiàn)在有一個感覺,那是對的,真的……還有別的某種東西——那是一種開始成長的感覺,哦,就象我所說的,差不多成形了。結(jié) 論就是,我會停止去搜尋那些非常錯誤的東西,F(xiàn)在我不知道為什么。 但我的意思是,它完全是——是這種我現(xiàn)在正在對自己說的東西,嗯, 以我知道的來看,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確信我已經(jīng)消除了恐懼,我肯定我 不害怕打擊了——我的意思是,我看來已經(jīng)接納它們了。但是——依我 向來的情形看,我從中所學(xué)到的東西,也是一種,嗯,考慮到我所不知 道的內(nèi)容,有點,也許這是我必然會碰到的事情之一,可以說,嗯,現(xiàn) 在,我還——我還沒有發(fā)現(xiàn)它。明白嗎?而現(xiàn)在沒有任何——沒有,我 要說,沒有任何歉仄和掩飾的感受,用簡單點的話來說就是,我此刻還 沒有發(fā)現(xiàn)看上去很壞的東西。
治療師:說到點子上了嗎?當(dāng)你越來越深地探究了你自己,當(dāng)你思考著那些你已
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學(xué)到的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一種信念就非常強烈地滋長起來,這種信念就是,不管你走得有多遠,你將要碰到的事情并不可怕, 也不是一團糟。這些事情都有不同的特征。
咨 客:是的,有些東西是這樣的。
在這兒,正如她認識到她的感受背離了她的文化教養(yǎng),她終于說出了她的核心(core of herself)并不壞,也沒有出什么大的問題,而是某種積極的東西。在克制的表面行為之下,在痛苦之下,在傷害之下,是一個積極的自我,是一個沒有仇恨的自我。我相信,這是我們的咨客在長期的接觸中給我們上的一課,這是我們一直在逐漸學(xué)習(xí)的一課。
如果無憎恨(hatelessness)看上去象一個中性的或是消極的概念,那么也許我們應(yīng)該讓奧克夫人解釋一下這個概念的意思。在她的第39次訪談中,當(dāng)她感到她的治療臨近結(jié)束時,她又回到了這個主題上。
咨 客:我不知道我是否應(yīng)當(dāng)澄清一下——對我來說是很清楚的,也許那真的就是全部的問題,在這兒——我強烈地感受到一種免于仇恨(hate-free) 的方法。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把它提到了一個理性的層面上來了。我知道—— 這聽起來很消極。但照我的想法,我的——不是我真正的想法,而是我 的感受,它——也是我的想法,是的,也是我的想法——它比起這種— —比起某種愛來說是一種更為積極的東西——對我來說,它似乎是一種 更為容易的——它的限定更少一些。但它——我知道它聽起來一定有 點,而且?guī)缀蹙拖笫峭耆芙^這樣一些東西,這樣一些信條,也許是這 樣的,我不知道。但是它對我來說更為積極。
治療師:你能明白它聽起來可能對某個人來說是很消極的,但你又很關(guān)注它對你所具有的意義,它并不是束縛、不是我占有的東西、不是愛。實際上, 它好象更——更有擴展性,更有用,比起——
咨 客:是的。
治療師:——比起許多狹隘的說法來。
咨 客:對我來說確實如此。那很容易,嗯,無論如何,我很容易感覺到那種方式。我不知道,對我來說它真的是一種方式——不用——一種在某個地 方發(fā)現(xiàn)你自己的方式,在這個地方,你不用被強迫去報答什么,也不用 被強迫去懲罰什么。它——它意味著很多東西。對我來說,它完全就象 是走向一種自由。
治療師:呣。呣。這種東西擺脫了報答或懲罰的需要,然后,對你來說,它在所有涉及到的方面都有了更多的自由。
咨 客:是的。(停頓)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會碰到一些障礙,對此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治療師:你并不期望這是一次沒有風(fēng)險的航行。
咨 客:是的。
這個片段是一個故事——非常簡略——
人作為有機體的存在和人作為體驗的存在
(Being One’s Organism, One’s Exper, ience)
這一章的前面有很多的材料,貫穿在這些材料中的一條主線是,心理治療(至少是咨客中心治療)是一個讓人成為他的有機體(his organism)的過程——沒有自我欺騙(self-deception),沒有扭曲。這意味著什么?
這里,我們是在一個經(jīng)驗的層面上談?wù)撃撤N東西——談?wù)撘环N現(xiàn)象,這種現(xiàn)象很難付諸語言,如果只是在語言的層面上來理解,那么依照事實來看,這種現(xiàn)象已經(jīng)被扭曲了。也許如果我們用幾個公式來描述,聽起來可能會很入耳,但在讀者的經(jīng)驗中,這會弄得含混不清,會使他感覺到:“噢,從我自己的經(jīng)驗來看,現(xiàn)在我知道了你正在談?wù)摰哪撤N東西。”
治療似乎意味著返回基本的感官和內(nèi)在體驗。一個人在治療前常常會無意中問他自己:“對我在這種場合中的所作所為,別人會怎么想?”“我的父母或者我的教養(yǎng)想要讓我做些什么?”“對于所做的事,我應(yīng)當(dāng)考慮的是什么?”這樣,他就會不斷地按照一種特定的方式行事,這種方式會被強加在他的行為上。這并不一定意味著他的行動總是與別人的意見相一致。實際上,他可能努力去做出與別人的期望相矛盾的行動。然而,他是在依照別人的期望(通常是被內(nèi)化了的各種期望)行動。在治療期間,個體會問他自己,問的內(nèi)容涉及到他的生活空間的不斷擴展的領(lǐng)域:“我怎樣去體驗這一切?”“它對我意味著什么?”“如果我按著某種確定的方式去做,我又怎樣象征性地表達這種做法對我所具有的意義?”他做出行動,這種行動的基礎(chǔ)可以稱之為現(xiàn)實主義(realism)——這是一種滿足與不滿足的現(xiàn)實的平衡,這種現(xiàn)實主義會使得他做出任何行動。
如果把這些觀點通過各種各樣的案例系統(tǒng)地闡述出來,也許會對那些傾向于用具體的、臨床的方式去思考的人有所幫助,就象我自己。對于一個咨客來說,這可能意味著:“我想過我只能對我的父母懷有愛,但是我發(fā)現(xiàn),我既有愛,也有令人痛苦的怨恨。也許我會成為一個自由地去體驗愛與恨的人。”對于另外一個咨客,這種認識或許是:“我想過我只是一個糟糕而無用的人。現(xiàn)在,有的時候我自己體驗到我是一人很有價值的人,另一些時候我體驗到我還有點價值,或者是一個有用的人。也許我會成為一個體驗多重價值的人”而對另一個咨客,也許是這樣的:“我曾經(jīng)認為,沒有一個人會真正出于理解我而愛我,F(xiàn)在我體驗到了別人對我的那種溫情。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在別人看來很可愛的人——也許我就是這么樣的一個人。”還有,對另外一個人或許是:“我曾經(jīng)被培養(yǎng)出這樣一種感受:不要自我欣賞——但是我錯了,我為自己傷心,也自得其樂。也許我就是一個豐富多彩的人,我會因為自己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快樂,也會因此而感到歉仄。”或者,拿奧克夫人的例子來看看她的情形:“我曾在一些深入的方面想過,我很糟糕,我身上最基本的東西是可怕的,但是我沒有去體驗這種糟糕的狀態(tài),而是對生活抱著一種積極的愿望,并以這種愿望去生活。也許我會成為一個在內(nèi)心里非常積極的人。”
在上面這些公式化的表述中,除開頭一句話之外,每一個表述都造成了一些可能存在的或是可能發(fā)生的事情,那么,是什么東西造成了這種可能性呢?是意知的增加(the addition of awareness)。在治療中,個體在普通的體驗里加上了對他的這種體驗的充分的、沒有扭曲的意知——也就是他的感官和內(nèi)在的反應(yīng)(visceral reactions)。在意知當(dāng)中,他停止了,或者至少是減少了對體驗的歪曲。他能夠意知到他實際正在體驗到的東西,這不僅僅是他在對概念進行了充分的過濾之后容許自己去體驗。在這種感覺中,個體第一次實現(xiàn)了人類有機體(human organism)的豐富的潛能,與這種實現(xiàn)相伴隨的是,個體把豐富的意知成份加到感官的和內(nèi)在反應(yīng)的主要方面上去。個體實現(xiàn)了他本然的存在,正如咨客在治療中常說的那樣。這似乎意味著,個體在意知中實現(xiàn)存在,在體驗中以他本然的方式存在。換言之,他是一個完整的、功能健全的人類有機體(human organism)。
我已經(jīng)感到了我的許多讀者的反應(yīng):“你的意思是,治療的結(jié)果使人變成什么都不是,而只是一個人類有機體,一個人性的動物(human animal)嗎?誰來使他社會化?那樣一來他是不是就會拋開所有的禁忌(inhibitions)?你只是把人身上的野獸,也就是本我(id)放出來嗎?”對此,最恰當(dāng)?shù)幕卮鹗牵?/font>“在治療中,個體實際上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人類有機體,并具備了這個有機體所包含的一切豐華(richness)。他能夠從現(xiàn)實的角度控制他自己,他的種種愿望都徹底地社會化了。在人類中沒有野獸。在人類中只有人,我們所能放出來的就是這個。
對我來說,如果我們的觀察有某些正確性,那么,心理治療的基本發(fā)現(xiàn)就是,我們沒有必要去害怕“純粹的”智人(homo sapiens)的存在。感官體驗和內(nèi)在體驗是整個動物王國的特征,而充分的、未加扭曲的意知是只有人這種動物才具有的,我們發(fā)現(xiàn),如果我們能夠把這種意知加到感官體驗和內(nèi)在體驗中去,那么,我們完全可能擁有一個有機體,這個有機體是美麗的、有建設(shè)性的、現(xiàn)實的。這樣,我們就擁有一個有機體,這個有機體,它既意知(aware)到種種文化的需求,也意知到它自身的對食物或性的生理需求——既意知到它渴望建立友好的相互關(guān)系,又意知到它渴望擴展它自身——既意知到它對別人所抱有的纖弱而敏感的親切,又意知到它對別人所抱有的敵意。當(dāng)人的特有的意知能力這樣充分而健全地發(fā)揮作用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我們所擁有的不是一個我們必定會害怕的動物,不是一只我們必須加以馴服的野獸,我們所擁有的是一個有機體,這個有機體對它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具有明顯的整合能力,通過這種整合,這個有機體能夠獲得一種平衡的、現(xiàn)實的、自我提高(self-enhancing)和他人提高(other-enhancing)的行為,這是所有這些意知成份發(fā)揮作用的結(jié)果。從另一方面來看,與完整的人(fully man)相比較,當(dāng)一個人處在很不完整的狀態(tài)時——當(dāng)他否認他的體驗的各個方面的意知時——這時,實際上我們就時常有理由害怕他和他的行為,就象當(dāng)今的現(xiàn)實情形所證實的那樣。但當(dāng)他是一個最健全的人時,當(dāng)他作為他的完整的有機體而存在時,當(dāng)為人類所特有的體驗意知最充分地運作起來時,這時,他就是可信賴的,他的行為也就是有建設(shè)性的。情形并不總是與此相符。它在不同的個體會帶有不同的特點。但它也是社會化的。
結(jié) 語
我已經(jīng)說過,我盡力讓上述的內(nèi)容具有說服力,因為它代表了一個深深的信念,這個信念是從多年的經(jīng)驗中得來的。但是,我很清楚,在信念和真理之間是有差別的。我并不要求每一個人都贊同我的經(jīng)驗,而只是考慮一下,這里表述的東西是否與他自己的經(jīng)驗相一致。
我也不想因為這篇文章帶有推測的特點而道歉。我們有時間去做出推測,也有時間去詳細考校做出這種推測的依據(jù)。希望這篇文章中的一些推測、看法和臨床的直覺(clinical hunch)會在實際工作中得到明確的檢驗。
轉(zhuǎn)自 心理空間網(wǎng)
本文內(nèi)容來自網(wǎng)絡(luò),文章只提供學(xué)習(xí)參考。我們對文中觀點保持中立。版權(quán)屬于原作者,如有侵權(quán),請與我們聯(lián)系,我們會立即刪除。
2025-7-26
2025-7-25
2025-7-23
2025-7-22
2025-7-18
預(yù)約電話:025-84584678
地 址:南京市龍蟠中路329號(陶然苑)203室 (南京電視臺對面)
分部地址:南京江東中路奧體名座E座805、806
微信公眾號
助理微信